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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差回来的路上,坐在火车卧铺上跟同事莎莎聊八卦。莎莎说最近来了个美女,办公室仅有的几根草都被她迷住了,让我快点回来找回场子。我在电话里嘻嘻哈哈问她,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让人着迷?
莎莎立刻气愤地回答,叫陆霏霏,今年二十了。长得的确漂亮,而且很会说话,几个男生被她哄得团团转,气死人了。对了,苏姐,她跟你还是老乡呢,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!
我愣了一下,突然觉得嘴唇干涩,一个小小的人从我的脑海里蹦了出来,她叫陆霏霏
每个人都有秘密,我也不例外。我和霏霏是最好的朋友。二年级的时候,班里同学爱上了玩游戏,游戏的名字叫123木头人。具体的玩法就是一个人用黑布蒙上眼睛,其他人快速跑开,当蒙上黑布的人说123木头人时,所有的人都不能动。蒙上黑布的人摸到谁,谁便要蒙上黑布捉人。
我仍记得那个下午,天都已经黑了,路灯还没亮起。我们一群人商定,再玩上最后一次,大家就回家吃饭。这时,霏霏拿走了我手里的黑布,笑嘻嘻地说,笑笑,你都捉一下午人了,一个也没捉着,太笨了,还是我来吧。我帮霏霏将那条黑布系得紧紧的,省得玩到一半掉下来。
游戏开始后,我们都屏声静气,生怕霏霏找到一丝我们的气息。霏霏果然聪明,一上来就摸到了我旁边,我吓得啊了一声,大概听出了是我,霏霏便没有停留,继续向着前方摸去。我的身后就是马路,我们没有人躲那里。看着霏霏走了岔路,大家都挤眉弄眼。
这么多年,我总想,如果当初霏霏不是替我,如果她直接捉住了我。如果她走向马路的时候,我能想到危险,叫住她,霏霏就不会离我们而去。可是,这些都是如果,当那辆货车冲过来的时候,她一点都看不到,只是凭着耳朵四处躲避,听着我们大喊小心,然后倒在血泊里。
我知道,我欠霏霏一条命,虽然没有人埋怨过我,可是夜里做梦的时候,我总会梦见那个单薄的身体在血泊里站起来,笑着对着我说,123木头人,笑笑,你为什么不来陪我?这个新来的陆霏霏究竟是不是我梦中的霏霏呢?
2
早上一进办公室,莎莎便把我拉到茶水间。她隔着茶水间的玻璃指着一个女孩给我看。你看,那个就是陆霏霏
我没理莎莎,只是隔着窗户向那边望去。女孩正背对着我,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,说不定她会跟死去的霏霏非常像。
正想着,那女孩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,冲着我微微一笑。我记得那个笑容,梦里的霏霏也总是这样笑,嘴巴微微抿着,露出两颗小虎牙,仿佛在对我说,123木头人,笑笑,我来陪你了!
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,撞洒了莎莎手中的咖啡,莎莎看着我,满脸关心地问,苏姐,你怎么了,脸色怎么这么白呢?你没事吧?我抓住她的衣服,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,莎莎,她家具体地址是哪里,你知道吗?
莎莎叫了声疼,从我手里挣脱,边揉胳膊边嘟囔,报到表里有,在我那里,我给你拿。我看着莎莎跑开的身影,不停地祈祷这不过是巧合,是误会,是老天爷偶然跟我开的玩笑。可是,事实证明老天爷没开玩笑,她家的住址是湖东路26号一单元三楼6门。我记得那里,我小时候,常常去叫霏霏上学的,陆霏霏真的回来了。
我开始躲避陆霏霏,尽量绕开她。可是,一切仿佛都不如我愿,陆霏霏竟然缠上了我。她说苏姐,我们相互叫名字好不好,你叫我霏霏,我叫你笑笑。
她说笑笑的时候,最后一个笑字咬得非常轻,就好像没有一样,像极了死去霏霏的声音。于是,我怎么看她都害怕,只得惊恐地说不用了,还是叫我苏姐吧。她说那好吧。然后又兴奋地问我,苏姐,他们说我们是老乡呢,你家在哪里啊?说不定我们离得很近呢!
我说可能吧。她就缠着我说,在哪里啊,你告诉我吧,下回我们一起坐车回家。我只好将住址告诉她。谁知,她却十分八卦地说,那你知道吗,二十几年前,你家旁边的马路上发生过车祸。
我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,停下了手中的活儿。她说:是个小姑娘,就七八岁吧,穿着小花裙子,嗯,应该跟我今天穿得挺像吧。我抬头看了她一眼,她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蓬蓬裙,跟霏霏穿得不像,霏霏穿的是件白色蓬蓬裙。她似乎看懂了我眼里的问题,笑着说当然开始不是这样的,出了车祸后的裙子,你说像不像?
我仿佛被电击了一下,缓慢地抬起头,再看了一眼她的裙子,脑袋嗡地一下子,的确像,像极了霏霏倒在血泊里时染了血的那件裙子。然后再看她,怎么都像死去的霏霏。我想离开,于是说空调的温度好像调低了,怎么这么冷,我去看看。她却拉住我,苏姐,咱们是中央空调,没人动的。你冷吗?